February 24, 2013

  • 始終一天,我會

    雜記一篇。

    首先要隆重其事:這是小弟漫長假期的最後一天.重返老地方的第一天

    經過在新舊公司之間的打轉周旋,慎重考慮個人的工作及人生方向後,我決定重返舊公司。

    這個決定也給我帶來了兩段頗長的假期。

    我在離開舊公司時,在facebook打了句「始終一天」。
    然後想不到,始終一天,我會重返舊地。

    亦經過這兩段假期不斷定下目標卻持續,舊作沒進展,新作沒埋尾;完全毫無靈感的狀況下,

     

    我最終決定在xanga打網上日記了。哪管只有一篇。(facebook從來也不是個抒發情感的好平台)

     

    想寫的東西只有一兩句—— 但作為開始,應該就夠了:

    要讓自己的存在給予價值及能堅持下去的信念:必須相信自己比起從前是有所改變,並向著目標進發及改進。

    以往總是不愁朋友方面:要顧慮的不多、也顧慮不了——
    可是在朋友圈內發生了一些大事件,發現自己在待人接物出現問題;所以才會出現以上的一句以勉勵自己、推動自己。

    另一方面,隨著朋友交流的平台:從電話、icq、xanga、msn、facebook、whatsapp、instagram… 一直到candy crush
    我發現這些平台反映著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方式是傾向越來越自我封閉、越來越沒有情感交流。
    有這種擔憂不無道理,也相信不止我一個人會有這種想法:只是我們無力抗衡,成為少數的我們講下去只會被玩的大多數認為我是杞人憂天罷了。

    這個在我以往在facebook表達政治立場時已經深切體會到:少數派的意見不會被重視,只會被視為激進而已。
    說開政治,以前總是年少無知地認為自己獨具慧眼、有政治洞見;現在見證政局的變遷後:
    冒出了快樂政治、多以嘲諷為樂的少壯派、也有以鍵盤指揮群眾而洋洋得意的鍵盤戰士,
    最重要是現在已有很多越來越露骨、越來越不理性、目中無人的愛國者出現——

    那種赤裸程度已足令我相信:這些人及其支持者並不是傻的,他們其實更聰明:知道說甚麼話會帶給他們利益、做甚麼事令他們的生活更安穩。

    所以我不再在facebook分享那些其實別人比我更清楚的事情:他們是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醒著裝睡的人是搖不醒的。(當然,我知道這故事的結局是他們會在無聲無息地永遠睡著)

    始終一天,我會放棄再講。

    每一句歌詞都說中我所想,在假期內不斷對自己說的話。

November 30, 2012

  • 【電影】Life of Pi (劇透)

    【Life of Pi】

    如trailer所見,這電影的確沒有奇幻漂流(甚至我覺得都很寫實),但支撐著故事的是人一生的信念漂流—— 落泊、堅持、體會。
    我沒有如主角所云從信仰得到啟迪,反倒在不少小節上也有點感受(劇透):

     

    如主角想接觸老虎時,理性主義的父親阻止他並對他說:「你從老虎的眼中看到的不是老虎的心,而是反照出自己心裡想看的境象。」然後就在兒子面前把羊餵給老虎。

    主角在找到落腳的島時的體會:「日間好像擁有全部、在夜間卻會全然失去」,也就是他寧可離開安舒的歇息處,繼續漂流的原因。

    這不像人生嗎?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間賺取的,夜間就花光了(不單是錢,時間和生活模式不也很像嗎)。

     

    周而復始,太像活於安舒逸落卻經不起挑戰的城市生活。

     

    漂流並不奇幻、也不說教,反倒227天(22/7 = pi)的漂流就像人生的縮影:Life of Pi.

     

    加入一段在facebook討論後的小結:

    可我從「選擇性」看到的意義,就是:
    被故事激動的人會從心裡的感性選第一版本;
    可是理性的人卻會從現實根據馬上把真相跳轉去第二版本。
    如果第二版本也如pi 所言是敷衍而作呢? 要我硬去相信,倒不如相信兩個都是假。

    雖然這種想法有點脫線,我個人的結論是人生的信念,不可能只存在理性或感性:
    我覺得信仰也是這樣:就好像當發現基督教的神學有解釋不了的地方,便全然否定所有宗教的神吧。
    但有些宗教觀感、理性和感性的衝突就是這樣影響我們的視野。

    這不正好是Life of Pi 想帶出的信息嗎?

November 23, 2012

  • 我的世界末日。

    昨天今天,看到不少人share 關淑怡版本的『陀飛輪』:老不死的Blogger們藉著這歌抒懷:彈著老調、撥著早已化的墨水——

    歇力去告訴讀者們,這一刻他們看到的世界景象。

     

    好像這個世界就快完結似的。

     

     

    到現在我才想起還有不夠一月就世界末日。

    曾信賴的政黨我不相信了,

    曾倚仗的宗教我也不相信,

     

    但我卻相信這末日:

    最起碼這是人心的末日。

     

    是我迷信嗎?

    我還可以說的更迷信﹗

    但我知道,

     

    黑色星期五總會到星期六,

    一早的滂沱大雨總會天晴,

     

    但這將來的末日不會止息,卻像漩渦一般捲著眾人不放。

    不妨想想十年前,你印象中的世界是怎樣的。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August 23, 2012

  • 信,與,不信。

    「信與不信不能同負一軛」

    方兄在其xanga[1]提到聖經「信與不信不能同負一軛」,感觸良多。

    在看到這篇文章前已在想這個。

    還記得在少時信得執著得不能再執著的時候,心裡已在苦惱著這個問題:
    「真的因為她不是信徒不能與她一起嗎?」

    在不同階段,我找到不同的答案:
    最初我想:「嗯,主必會預備的,我不用擔心。」
    時光飛逝,發現「主必預備」其實並不敵求偶需要——

    尤其是看到身邊的弟兄姊妹為了搶手的「肢體」出盡心計、明爭暗鬥的時候。

    最後「信與不信不能同負一軛」,成為訓導他人的信條;而在我心中已是蕩然無存:

    一是當時對此經文理解已不如教會所教導的是針對兩性之間;
    二是當實行起來並不容易、且在生活上並不practical,在沒有鼓勵的情況下就只好放棄。

    其實我對這個主,信心還是不夠。
    (往後還是在教會結識了基督徒女朋友,但卻沒受到同儕的祝福:我不禁疑惑,到底他們手中握著的「擇偶準則」在哪裡。)

     

    如今已非信徒,面對同一經文,卻有另一番的體會:
    與身邊的基督徒朋友交流,總會遇到一些彼此信念上的差異——

    處於基督律法外的我當然可以置身事外、聆聽後附上一句「我明白」,
    但心底裡就越發明白,

    由想法、價值觀、以致於生命的軸心與追尋,都是各走異路。
    (在這裡我沒表明兩者的聖俗:信不一定代表聖、不信也不代表俗)

    活了快三十載,我才開始明白:

     

    信與不信,的確是存在著鴻溝。

    參考文章:
    [1] fongyun’s xanga – yoked together
    [2] 教會姊妹的愛情缺乏關顧
    [3] 信與不信不能共負一軛
    [4] 從聖經看「信與不信同負一軛

August 22, 2012

  • Re: 惡魔族的民主 Demoncracy

    Re: 惡魔族的民主 Demoncracy

    http://www.black.hk/767479479/%E6%83%A1%E9%AD%94%E6%97%8F%E7%9A%84%E6%B0%91%E4%B8%BB-demoncracy/?page=1&jump=1526634330&leftcmt=1#1526634330

    看到這篇真的很失望。

    從來民主法治都是針對人的貪念和惡而訂立的,目的就是制衡權力偏向一邊,這種制度是把人的惡計算其中,因為制度是不能去除人心的惡。妄想要達到能去除惡,是愚昧。
    我不禁問:為何從政的必須是「義人」呢?  不,人無完人,所以才需要擇其理念、擇其行動而選。
     
    法治制度下不需有義人,也不可能變個義人來,不然基督教全義的耶穌又有何可貴之處呢?
     
    如果要針對人心的善惡,可訴諸宗教;可是事實證明,宗教非妙藥:
    人可存虛妄之心而信、就算誠心而信也有可能被利用。
     
    結論就是人的惡是不能用外力去除。只有民主制度能看中人不能去除的惡,以惡制惡,用行動和群眾來監察在位者。
     
    我想到一句回應: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人類尋求絕對的善而棄絕現世的公平,
    最後上帝笑了:原來排除萬惡、去除人性後,

    剩下的,只是一隻可憐潔癖的惡魔。

    (可能是我理解文意錯誤:不過說到義理之間,心中確有所感。)

     

    yhmet兄的回應: 

    @pineapplesam@xanga - 看完你的回應我竟不覺得彼此間有分歧,我那義人的假設是泛指普遍中國人的看法,盼望能出現一位明君聖主,但我不同意,才提出這個惡魔民主的假設,我們當思考如何去選出合適的惡魔,而你的結論我認為是不謀而合。

    話雖如此,善和義還是有被提倡的必要,當我們面對一個處境,愈來愈多人口變得黑心的時候,「我」能做甚麼呢?有個人叫龐統,「評價人物時,會誇大讚美別人的優點,有人對此好奇便問他,龐統回答道:『當今天下大亂,雅道陵遲,善人少而惡人多。方欲興風俗,長道業,不美其譚即聲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猶得其半,而可以崇邁世教,使有志者自勵,不亦可乎?』大意是想通過讚美人去鼓勵、指導世人向善。」
    人的質素,直接構成政治和社會的質素,這就是支持民主的善念。

     
    我再回應:
     
    @yhmet@xanga - 
    「我那義人的假設是泛指普遍中國人的看法,盼望能出現一位明君聖主,但我不同意,才提出這個惡魔民主的假設,我們當思考如何去選出合適的惡魔 」
    抱歉,再三查察你的正文內都看不到這個意思…… 可能是小弟理解力太差了。
    從前文後理看,在正文我解讀到的意思是:『民主制度不足以制衡人的惡,必須找出義人』
    「話雖如此,善和義還是有被提倡的必要 」我相信沒有人不同意,但追求善和義不該與制度掛勾,不然就是落入人治。也如上述回應所說了,在現今來說我們不能先要求人有義和善方可從政及當在位者;一是我們沒方法能將人轉惡為善,二是我們不能測謊、把看來善意的理念和,三是我們不能保守義人讓其不從權力中腐化。
    總而言之,如涉及權力和群眾利益,就不能單純以善和義來解決當下的問題。就目前,民主制度是正好可制衡當權者的惡念,作惡的人就把他扯下來,這就是最不會滋生惡的做法吧。

    最後你想說的是隱惡揚善吧﹖這是建制派及偽民主派最常用的技倆。
    黃洋達的笑死朕的選舉所聞正好說到這點:http://youtu.be/mqhKvi2Q2L4

    我相信人性本惡,也不到你不信。
    說到人的質素,與其要人達到義和善,有個比之簡單得多的方法:
    就是讓人認識自己的權利、別人的權利,地球公民的義務,恪守三者才是達成公平公正國度的條件。

    最理想的國度,就是在不傷害別人的情況下,要善則善、要惡則惡,你行你標準的善,我有我要走的路;放下善惡之尺,豈不善哉?

July 4, 2012

  • 二一 (首回台灣之旅.追憶)


    本故事實屬虛構

    序言

    純為抒我情感,如看不明白或感沉悶請見諒。

     

    只要將現實上那物理的部分,和理想上精神的部分整合在一起,

    就成了美好完全的人生。

     

    - -

     

    不知從何開始,這想法發生了:

    我是指現實的生存和嚮往的生活切實地割開、劃分、一分為二,

    從彼此交纏的兩組線,

     

    變為兩條平行線。

     

    已攪不清,打從甚麼時候,我就有一種感覺:

    我的精神和肉體並不在一處,而是相隔甚遠。

     

    - -

     

    依稀記得精神那部分,在一次往台灣旅行的時候被遺下了。

    在那裡我有一位女友,她叫乙女。

     

    要我形容這位女生,我腦海只想到 ”Juicy” 這字來形容:可愛、開朗、主動,

    然而她的佔有慾很強、需求也很大;

    在一片悶熱提不起勁的夏天,她就像一塊貼身膏藥般著我:

    不許我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內、不讓我有一刻不想著她。

     

    她會帶我東走西跑:待著在家是她所不容許的事情。

     

    她喜歡熱鬧;在大街、在市集、在沙灘…… 所有有人的地方,她就喜歡。

     

    第一次踏向墾丁大街,心情無比興奮:

    我會幻想自己像闊少爺般在大街上大吵大嚷、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

     

    浩浩蕩蕩的在人群中走過—— 眼前的除了五光十色的燈光、就是人和人,都是些來旅遊散心的旅客:大街兩邊的灘檔,也是各色其式:

     

    在檔口設座,讓人邊吃邊歇的賣烤生蠔大叔、還有另一邊總是水洩不通、人頭湧湧的「波霸奶茶」姊姊的攤位;還有不少攤子,

     

    咬著烤焦了卻香甜的玉米,手中捧著僅廿元台幣的大杯蜂蜜綠茶——

    兩件大東西握在手上、既耐吃又耐喝,讓我錯失了不少美味﹗

     

    這條走不完的大街,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讓人目不暇給的精品手信、讓人看過目不轉睛的精彩街頭表演、讓人重拾童真的街頭攤位遊戲、讓人好奇並充滿神秘色彩的酒吧……

     

    所有人都是和善的、歡暢的、美好的。

     

    這個烙在腦海印象,

    就是我第一次踏足台灣。

     

    她是我的初戀。

     

     

     

    與我同行的,還有我的一位老朋友,馬訓。

    我通常也稱呼他「馬糞」。

     

    他老是一股蠻勁去幹、可惜就是都在不適當的時候:

     

    比如說在觀光點拍照,他總是在景點細細觀察告示板、展板等對景點的說明,卻在大夥要趕路的時候才拿出相機來;

    又如大夥兒在討論要到那個觀光點的時候,他總是遲疑不決;到要決定的時候,就說要到某個偏遠的景點,而且還挺堅持的要去:最後當然是到眾人怒目而視,他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屈服遵從多數。

     

    不知為何,他就是這樣活在不妥調的世界內:別人說東、他就偏走向西。

    儘管他是容易理解錯誤的類型:但不能否認他內心是有點反叛心理吧﹗

     

    還有,在行程中他不下一次說,他很喜歡台灣,還說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搬過這邊住。

    他說著有一股衝勁:是讓人從目光裡看到希望的衝勁。

     

    結果他還是順著旅程回到香港了,只剩下我留在台灣。

     

    - -

     

    伴著馬訓回港的,是我的肉身。

    回到香港的那夜,我睡不著。

     

    煮了個杯面,想著還在那兒的日子,

    望著懸掛在床邊、刻畫愛琴海一角的掛畫,

     

    我想起了自己這夜並不是睡不著,

    而是不想睡。

     

    肉身缺了靈魂,下意識總是要找東西填補。

    尋找的時間就用睡眠的時間填補。

     

    - -

     

    時間緊迫的行程,是件讓人著急的事情;

    而沒時限的旅程,同樣是讓人如坐針氈。

     

     

     

    每天的熱鬧、每日如是的墾丁大街已令我生厭了。

    亦為此我和乙女經常發生爭執。

     

    其實我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麼喜愛熱鬧。

     

     

    但我說不出當中原由,只能極力地避開她、

    避開所有充滿人的地方:所有的鬧市、觀光地帶,

    逃離繁囂,不再與人對話。

     

    變成漫目無的,在街上迴的無主孤魂。

    沒有意識地,我到達了白沙灣。

     

    沙灘是唯一到現在我和乙女都喜歡的地方:

     

    她愛的是沙灘上的熱鬧,我卻偏愛沙灘上的靜。

     

     

    踏遍細沙,我感受到壓在心頭的力彷彿隨沙溜走,

    悄然留下足印,讓自己靈魂都散落在每一寸沙土。

    這樣才算真真切切的留下來。

     

    面對種種困憂,我無處可訴;

    只有海,才能聽到我的聲音。

     

     

    我挑了一個沙灘上沒什麼人經過的角落來坐。

    望向迎濤的浪,發現這邊的水比熱鬧擁擠的海灘上的清澈得多了:

     

    出於對海的思念和強烈的渴望,我人早以比意識先湧進水裡——

    那一片清澈見底、閃亮的海土白沙盡收眼底;

     

    我嘗試潛往底部踏足沙土,卻並不輕易:

     

    原來所見之處非肉眼所能測,存在誤差,

    彷似海市蜃樓一樣。

     

    我卻像海員拋下的錨,

    直往水深之處。

     

    - -

     

     

    香港

     

    花了整夜的時間上網,但看過什麼內容腦袋還是沒有絲毫的印象。

    如廁時在想今天到底已刷牙沒有。

     

    到底這樣漫無目的地上網上了多久﹖

     

     

    有些事情、有些習慣,

    人都清楚當沉迷了是對自己無益——

     

    可是卻又會明知故犯、週而復始的去做。

     

     

    我想這種程度的上網,可以稱為沉溺吧。

     

     

    此刻我好像想起些甚麼——

     

     

     

    就是那個曾經滯留的回憶,已經石沉大海、與自然同歸於一。

     

    他朝軀殼歸入塵土,定能與之相會。

     

     

    【待續 / 完】

June 29, 2012

  • 心戰.後感

    半夜三更才看回《心戰》。雖然不喜結局兩集的編排太無奈、太化…
    但就在此時此境把我的心境道破——

    這個阿靳,真的說中了今天的我。
    活在自我世界的角色,就算想得再週全、信念再強烈,心意也不會傳達到現實的對象去。

    如果他人關心的我不明白,我所關心的他人不理解:

    對誠信的理解、對社會的理解、對世界的理解,

    那麼活在這個擁擠著眾多生命的群體社會上的確是有點吃力。

     

    生亦何歡,死亦何哀?

     

    這句說話並不消極,死不是最可怕,因為你不知道。但當有一天,

    你發現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開始堅持、開始與別不同、開始執持己見,
    你發現突然,所有都消失了,就由發現自己眾叛親離的一刻起。

    心魔消失了、堅持消失了。遺下的,就只剩空虛和無奈。

    真理、堅持和執著,沒有願意的受眾,又怎能支撐下去呢?

    (我知道facebook是分享快樂的地方,所以索性搬了到xanga去算。今天品評一下大結局,就容我說句吧。)

March 19, 2012

  • 離教宣言

    早就想落筆準備寫了。可是除了沒動力、也沒有遇到要寫這篇的契機。多虧朋友們的鼓動,我寫下這篇,立此為照。

    19/3/2012

     

    首先我一定要、也衷心多謝所有朋友對我的真切關心。我對情感上很遲鈍,你說為我哭我會不知所措的。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入正題。今天我在這裡說自己不再是基督徒,無疑是失信行為:但在我個人而言,這卻同樣涉及誠信行為。我今天要明確地說,是要清楚說明這一刻我相信萬物是有主宰,但我不盡認同聖經的觀點。比如我經過人生歷練及思想後,不能再接受因信稱義的最高原則:因為環顧歷史,是因為人類以信代替「善」為最高原則,製造了不少歷史悲劇:包括十字軍、無數大小的戰爭、還有美國右派基督霸權及在香港宗派逐步的延伸,都是因為關於「一神論」及「唯獨聖經」要在世實現的堅持及反抗造成。當然這是包括人的惡意利用,但如果人本身有他獨立的思考、經過個人過濾的信仰,那悲劇其實不會發生。

     

    雖然有人說萬物的主宰是聖經的上帝,救子耶穌是信仰的中心;我也單純地聽信了十年,也嘗試付諸實行:但在我努力嘗試求告後,其實都是行不通,反倒對基督信仰越發冷淡。活在每週只是擔憂關於人事及圈子之間的角力和內心鬥爭,內心真的很痛苦、也苦無意義;不經不覺間,我發現自己每天都在敬拜一位連我自己都不信的神,那是為什麼啊﹖待在教會,我不單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這個信仰。

     

    如果我繼續默認自己是基督徒,這將會在教義及個人上雙重違背。

     

    這是因為我在決定淡出、離開教會的時間後,在經歷和體會上都建立著個人在良知上及信仰上最需要的是甚麼—— 沒錯,我離開宗教後不是就此沒有信仰了,而是有了屬於自己內心真正想法的信念:

     

    (非常概括地說)就是在追求/信仰宏大使命以先,先關注自己身邊的人、推及社區、再到人類族群…… 包括社會公義及制度上的公平,這是現今整個世界最為急需的事。(在此也懇請基督徒們關注/融入社群,在意念行動上追求仁愛公義和平:跟隨推倒聖殿販子的耶穌)

     

    但同時,也是最重要的,是忠於自己真心願意的想法—— 那就是活出自己。

     

    我得承認在以往的日子、對宗教信仰委身的草率、不夠深思熟慮(但我得澄清這是真心的),背棄基督宗教、教會、團體、弟兄姊妹,我得在此向受影響的各界抱歉:由弟兄姊妹的真心,到教會上編排事奉人員的職責,以及我個人自己對各界、家庭及自己的宣誓,我都希望在此說聲,對不起。

     

    在這之後,我也有祈禱,在謙卑於大自然之中,感到自己得到大自然力量的響應,這才是我在相信的神喔﹗祂不在教義之中、不在管束之中、不在條件之中:人和自然,是共存的,不是需要一方屈從在另一方,而是共生共存,在我之外,就是祂。

     

    最後,我並不是在反對基督教、也不是對其表達反感,而是在極力反對那些利用基督教口號依附權貴/謀取利益的右翼宗派。本人亦歡迎不同形式的信仰討論及傾談,我是不反對自己最後歸依基督的,如果祂讓我感到祂是真的話,順著真心就好。諸位互勉。:) 

November 5, 2011

  • 第八章 公道【完成】

    因為方便讀者的關係在這裡也同步連載吧。概念在腦海囉,可是總沒動力寫… 逐少逐少寫。

    西班牙航海旅程(Xanga):http://xanga.com/spainvoyage
    西班牙航海旅程(Sina #):http://spainvoyage.mysinablog.com

    我打算用我這一生的時間來寫。
    ============================================================================

    「就如經上所記﹕『沒有義人,連一個也沒有。
    沒有明白的,沒有尋求 上帝的;都是偏離正路,一同變為無用。
    沒有行善的,連一個也沒有!』

    『他們的喉嚨是敞開的墳墓;他們用舌頭弄詭詐。』
    『嘴唇裡有虺蛇的毒氣。滿口是咒罵苦毒。』
    『殺人流血,他們的腳飛跑,所經過的路,便行殘害暴虐的事;』

    平安的路,他們未曾知道。

    『他們眼中不怕 上帝。』」

    上帝的話語,聖經

    駛往故鄉的大陸,心情卻感到無比沉重。
    想到即將在故鄉響起的炮火,或許這艘船會不幸駛進墓鄉。
     

    啟程的一夜,我睡不著;到船艙走走,常伴身邊的戰友都不在…… 頓感冷清。

    想起離去的懷斯和加高:我仍不解怎能預先不作商量便毅然離開﹖
    還要是一票人離開。

    在船頭走走,督見船頭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等你很久了。」果然就是海明威,「睡不著﹖」
    「今早發生這樣的事,我想沒有人會睡得好。」我放眼星空。除了眼光光外,彷彿眼框還帶著一點淚光。
    「放心吧。」海明威拍著我的肩,「請不要懷疑今天所發生的事…… 我們把信心交托吧。」
    「嗯……」我合上眼禱告。

    這夜,我夢見星光,它們不住地閃爍,指引我所將要行的路—— 位於英吉利海峽的戰場。

    接連船隊航行了數天,天清氣朗的天空蒙上了大霧;氣氛也逐漸變得沉重。
     
    我感到戰爭近了——

    鄰近的所有船停下了。

    大霧彌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根本看不到鄰近的船:
    也別說是海上情況—— 連我們與敵船的距離也難以分辨。

    這種情況根本不適合航行,
    莫說是海戰。

    就在大霧底下,
    你執起兵器,卻看不見敵人;
    你發炮攻擊,卻不知要發向那裡。

    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只是大海裡的一條小魚、一場大戰內的一艘小船。
    我尚未知道「戰爭」何物,卻被帶來戰爭前線。

    「開炮﹗」
    隱約還是聽到法蘭西斯發師號令的聲音:
    還好﹗有這越洋級的戰艦隊在附近。
    我在戰爭前不時留意法蘭西斯德雷克與其率領的艦隊。

    他本人直接率領的十數艘親衛艦隊、還有—— 與及其兒女所率領的艦隊,已經是近百艘艦船。
    當然還沒計算將與他們相匯合的大英艦隊吧。

    真是相當壯觀。

    不消數秒,轟隆的炮聲連起炮發,兩岸間不時響起震耳的炮火聲,遠近不一的響聲讓我稍為估計到敵我的距離。

    「轟﹗」
    一下響聲,敵方的炮火,在船的前頭濺起四方水花…… 船身如越過大浪般不住搖晃。

    「向後駛吧﹗」響起的是法蘭西斯女兒艾華德雷克的聲音,「我們照顧不了你太多,自己保重。」
    我無從呼應她—— 船上的我看到的,只是逐漸飄遠、龐大的戰艦影子,
    還有印象中的那英姿颯颯的少年。

    「全速後退——﹗」
    話未說完,下一輪炮火已轟襲過來——

    「退後﹗退後…… 退往戰線之後﹗」隱約聽到後方遠處混亂的聲音……

    旁邊完全找不著友方的艦船。

    「怎麼…… 不見了他們﹖    我… 我們在哪裡﹖」

    …… 就只有我們一艘船。

    法蘭西斯船長?」我喚著。

    這時候,一艘艦船從前方駛來——

    加爾迪奇—— 你涉嫌出賣國家情報:並竟聯同世界海盜.法蘭西斯德雷克,參與叛國戰爭—— 以上西班牙帝國無敵艦隊宣告,促令立即投降﹗﹗」

    說時,船長的面目隨著聲音逐漸明確——

    加爾…… 是命運促使我們碰面了﹗」

    這.人.是.

    凱明.李弗亞

                                            *                              *                              *

    「怎… 怎辦﹖……怎辦好呢﹖」

    我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
    加高﹖……懷斯﹖……

    我從沒有想過,兩名得力猛將離去後,我是何等的無助——
    就像失去雙臂一樣無力:

    沒有雙臂的人似乎還可以用雙腳行走以及平衡身體,
    但在被攻擊的時候就顯得毫無擋格之力。

    「船長﹗」加樂在船艦後方呼喊,「奧迪娜她…… 駕著一艘小船離開了﹗」
    甚麼﹖﹗﹗……
    為甚麼﹖…… 就連她也——
    離我而去。

    不會的。

    但是這樣也好,我寧可她愛惜自己的生命逃生,也不願她為我失去生命。

    可是…… 不是這樣吧。

    我沒有想太多。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所有的行為在我看來都相當合理。

    我還想想得更多。
    可惜已是船頭碰到船頭了。

                                            *                              *                              *

    我承認我的無知。

    在大海上航行,我依靠的是甚麼﹖

    戰爭上,我是仗著懷斯加高;
    意見上,我是每事問海明威;
    情感上,我是依賴著奧迪娜;
    信仰上,我是一直信靠著上帝……

    如今,我能依靠誰﹖
    上帝啊,如今這就是我的絕路了嗎﹖﹗……

    主啊,你要收下我嗎﹖

    ……

    這一刻,凱明.李弗亞的腳踏進艦船。再度重遇,竟是兵戎相見:

    且是高下立見的相對。

    「拔劍吧﹗」我無路可退,只得拔劍頑抗。
    凱明卻毫無之意。
    「就在日本的時候,小姐已私下與在下約定了。」凱明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就在你宣告要與西班牙為敵的一晚,奧迪娜便私下跑到西班牙艦隊陣型跟我商量:
    她要是仍留在與西班牙為敵的船隊內,一定會讓父親非常擔心;故此她希望決定以離開船隊回國父親為條件,以換取我們無敵艦隊不對加爾船隊作出攻擊,以保你一只小船隊的安危。」
    「我一口答應了。為了帕馬公爵。」

    「甚… 甚麼﹖」這消息足讓我目瞪口呆,「這… 真沒想到她竟為了……」
    我不能應對。

    怎麼她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加爾。」凱明讓我攪清楚來意後,他示意讓隊伍散開,向我說明:「雖然你的滿腔正義感及坐言起行的確讓我欣賞,」
    「可是你沒看清事實。」
    「你是指甚麼﹖」我摸不著頭腦問。

    「你不留意一下保護你的『盟友』法蘭西斯艦隊在哪嗎﹖」凱明冷冷的道出所聞,「我從其他艦隊報知的消息得知,法蘭西斯趁兩軍戰亂中時竟轉移視線偷襲我軍裝運財 寶的商船,我們的艦隊於托爾拜偵察到法蘭西斯主艦『復仇號』的蹤影。他顯然非為國家而戰,而是為了在兩國戰亂中混水摸魚﹗」

    「還有一點你該不會不知道的,」凱明繼續毫不留情地質疑道,「航海家也該知道,法蘭西斯本人也是人口販子,怎麼你會認為他跟阿爾特加有別﹖況且他竟能封官晉爵,其所作所為定必是國家所默許,如果你能問伊麗莎白女王:她也不能否認。說到底,國家並沒有所謂的正義及公道。」

    其實他說得對。在阿爾特加的事上我是意氣用事、而法蘭西斯的大名的確沖昏了我的頭腦,不僅讓我迷失方向,而且我亦因此失去了得力的好助手及一直互相扶持的伴侶;

    然而還有一點,就是我的身份轉變了。

    我不再是純粹一名西班牙國民,或許我是大英帝國的國民。
    我沉默了一段短時間。

    「對,所以我該不再為國家而戰—— 而是為理念而戰。多謝你的提醒。」我為此作出結論。

    「報告軍長:已經收到護送隊對小姐安全登陸確認。還有,確認霍華德增添了兩艘來歷不明的戰船作為增援。」一名軍士跟凱明上前報告。
    「早就該在他們離開港口前將他們一網打盡。」凱明語帶忿概,但語氣仍能控制得相當平靜。他總是在情緒方面保持冷靜—— 你從不會看見他咬牙切齒的一面。

    聽罷,凱明迅速地著全軍離去,臨別時他語帶深意的以一話道別:
    「你要應付的戰爭並不是這一場海戰;先勝過腦袋與心的交戰,才能越過更多的挑戰。」

    隨後,凱明.李弗亞向艦隊發施號令:「傳令下去,艦隊立即啟程與西多尼亞總司令會合﹗我們就乘法蘭西斯這老賊不在,把英軍一網打盡﹗」

    無視我們船隊的存在,凱明的艦隊瞬間起錨遠去。
    顯然戰區已經轉移到很遠的地方。

    在我腦海裡盪漾的,並不是凱明臨別贈言、而是該名軍士所報告的狀況。

    兩艘不明來歷的船…… 莫非﹖﹗
    「我們都要趕赴戰場﹗﹗」形勢緊急,不容我考慮才發施號令。
    同行左右彷彿已明瞭我意,各就其位起航。

    懷著內心種種的不明確及不安,我率領仙人掌號奔赴戰場。

                                            *                              *                              *

    我們遠遠跟蹤著凱明的艦隊:雖然在滿佈濃霧航行配合適當的尾隨距離,然而我還是老覺得凱明他是知道我們會跟著來。
    「船長,這就是我們船隊的第一任助手——凱明.李弗亞吧。」助手加樂邊掌著舵邊在旁問道。
    「沒錯,可他現在是無敵艦隊總司令的副將。」說時我的心情仍凝重,「小心別讓他發現。」
    「收到﹗」加樂卻有所顧慮,「只是這樣緊隨他們…… 會不會有危險﹖」
    「管不了這麼多﹗」從後亮起飛鵬雄壯的聲音,「要是他現在才反過來攻擊我們——那就是死了也無言﹗﹗」

    我就是欣賞他這種率真。

    「對。」我平靜地響應,「我們一向都視死如歸。」
    眾船員熱烈響應。我相信他們跟我的想法都是一樣﹗

     

    「船長﹗」加樂突然高呼,「凱明的艦隊停下了。」
    「立即轉航﹗」我亦相應作出指揮,「繞過其他無敵艦隊,並看看有沒有加高、懷斯的船,或其他英軍的蹤影﹗」

    我聽見炮火聲……
    透過遠方若隱若現的霧中,我從望遠鏡看見:

    一艘飄揚著英旗幟的大型船只正被無數的艦隻包圍。

    而在不遠處的東北方,也看到一群為數不多的英艦隊:從艦隊的規模來看,這應該是主將霍華德勳爵的艦隊——

    也就是被說成是我生父的艦船。

    遠方的一艘巨型英式帆船被包圍,我注意到這些其餘的英式艦船被沒有作出行動,只是緩緩的駛向巨型帆船的方向:我猜想這些在我近處的艦隊希望增援,卻找不到時機突襲救援:這就大概是按兵不動的原因。

    「船長,」此時一直在船艙裡的米高已出來探究境況:「我們要與霍華德先生相認嗎﹖」
    ……
    正當我思索這個問題時:有兩艘艦船正以近乎看不見的速度奔駛向這艘孤力無援的船隊去——

    「就是現在﹗」我彷彿聽見這一把屬於英艦隊指揮的聲音響起,就像是戰爭的號角一樣明亮:「就趁現在搶救『凱旋號』﹗﹗﹗」

    就在霎那間,從後響起一陣猛烈的呼聲——
    我從後一看—— 這就是大英艦隊﹖﹗
    一列夾集著商船、戰艦、海盜的「雜排軍」——

    不﹗士氣卻是相當旺盛,呼聲是如此的一致:
    就好像是一隊剛完勝仗、凱旋而歸的將士一樣﹗

    船隊從仙人掌號駛過——
    一陣風的越過我們的船,劃向一群包圍著凱旋號的西班牙無敵艦隊﹗
    「我們也趕上去﹗」仙人掌號隨著英軍的後方駛往。奇怪英軍的船隊就像是已經為我們的船隊預留了位置一樣:讓我們安插在後排安全的陣營裡——

    讓我們安插在可以看到兩艘鐵甲船突破西班牙十數艘精銳四桅帆船的圍陣。
    我不禁衝口而出:「這果然是…… 加高、懷斯的艦船﹗」

    這兩艘船,
    去如疾風、船如其名:
    火暴半尼其、衝擊雷子號﹗

    原來… 我該早就料到……
    他倆是放心不下,才離了我暗隨著英軍艦隊——
    縱然我們彼此失散,但他們仍然以捍衛我的意志為大前提:

    懷斯… 加高… 我答應你們:
    今後我,這個不爭氣的船長,不再隨便訂立不明確的目標給自己,讓你們為我如此操心了﹗

    正當我為得到二人的音訊而欣喜鼓舞時,另一邊廂英軍統帥(我並不確認他是否就是霍華德)已經配合著兩艘艦船的突襲而作出相應的行動:

    「所有炮艦集合、列陣——」我只能從後方望見的統帥的背影,「我們的時代來臨了,就算不惜用光所有炮火,也要讓凱旋號全身而退﹗﹗﹗」
    「——好﹗」統帥一呼百應,所有艦隊立馬擺陣。

    我清楚看到法蘭西斯.德雷克並約翰.霍金斯的戰艦隊,整齊的列陣在統帥左右。
    我見識過他倆目光如炬的眼神,是足冠整個英國、甚至整個歐洲的重炮手。
    「開火﹗」一聲令下,數以萬計的炮火齊發——

    接下來的,是連綿不絕的炮響聲:大戰在這一瞬間展開。

    只見前排一片炮火隆隆,艦船靈活地走位……

    我像是個呆子般目睹這場重大戰事,更像是在此場不被陸上臣民所不能道的海戰見證人:
    雙方均懷戰術,各有優勢——
    西班牙艦隊船堅炮利、列陣有序、人多勢眾,以不變應萬變;
    英國艦隊則擅於遠攻、輕盈靈活,士氣旺盛,雖勢寡仍敢於突擊。

    對了。我只是一名能保障自己安全的觀戰者。
    仙人掌號至今仍然能安然無恙,令我更確信我這個「親兒子」的身份:
    然而這進一步的確定卻使我陷入進一步不安。

    戰事久未結束:自早上至黃昏,兩方一直爭持不下;互相進行炮擊,戰況一度混亂;雙方均告彈盡力竭,仍然沒有讓戰事停止下來。

    直至從前方駛回艦船的統帥發司號令把我從混戰中喚過來。
    「諸位伙伴們﹗」經過一場混戰後,統帥於旗艦上宣佈戰事結束: 「『凱旋號』已凱旋而歸﹗我們大英帝國軍光榮地勝了一仗﹗」
    海員們皆熱烈高呼、呼聲響遍每艘艦船:就好像已經擊退西班牙大軍一般雀躍。
    可謂士氣如虹。

    「在這個欣喜的時刻,本人還有一個關於我個人、而天大的喜訊要跟諸位分享——」
    「經過我連日觀察及確認後,我終於能向你們每一位鄭重宣告:我已經尋回我的親生兒子—— 加爾﹗﹗」
    果然這樣。
    我終得要面對這一關。
    面對左艦約翰.霍金斯艦隊、右艦法蘭西斯.德雷克艦隊,還有在面前霍華德勳爵艦隊—— 四方八船艦船上的英軍部將、水手的目光都盡放在我這無名船長身上——
    我不禁往後望向身後仙人掌號的海員:他們無不送上祝福鼓勵的眼神。

    「我很高興,能有幸得知自己原來出生貴族;更讓人感動的是我竟然有一位願意尋找自己的生父——」我在眾人面前道出我經過考慮的決定:
    「可是,我希望能夠讓戰事結束後,才好好考慮相認的事。沒問題吧﹖」
    眾船員面面相觀,沒人料到我竟如此委婉,不知道應該作出甚麼反應來。

    「好啊﹗」沒想到立馬爽快回應的,竟是眼前的霍華德勳爵:「當然沒問題﹗戰爭還未完結,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小加爾你真想的周到。」
    聽罷他的回應,我感到他必定是預想了所有會發生的可能性,已做足心理準備。
    「我海上的皇家騎士們,我們現在要商討致勝的對策,明天才是真正的開始﹗﹗」

    在邀請下,我隨眾海軍將領登上了大英帝國海軍的旗艦——皇家方舟號。
    兩軍主艦——皇家方舟號對聖馬丁號(西班牙無敵艦隊的旗艦)。
    他們各以自己的宗教為符號:聖經故事及聖人—— 成為自軍的護身符;
    兩軍的士氣來源—— 基督教及天主教,就是自身國家所擁護的宗教、以同屬聖經為依據的信仰,互相爭鬥。

    「德雷克,這次你一定要跟著來。」霍華德沒好氣的道,「上回你擅離職守,我等差點就因你的貪婪沉沒大海……」
    「唏﹗我們福大命大,又得恩慈的基督眷顧,那有這麼容易死呢﹖」法蘭西斯拍拍霍華德的肩,「你也不知道那艘珠寶船上有多少財寶,連小弗也要分一杯羹——」
    「別… 別以為我聽不見﹗」在旁的『小弗』趕忙抓著法蘭西斯,「你試著不把戰利品分出來…… 休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你能怎樣﹖」法蘭西斯使勁一抽,便反拉著小弗:二人扭成一團,場面混亂。

    霍華德見二人不休,便拉我到一旁悄悄話:「德雷克你應該認識吧。另一位我給你介紹:他就是馬丁.弗羅比舍,是剛才突圍而出的巨艦『凱旋號』的船長,也是跟德雷克、霍金斯齊名的重炮手,多數時候也只有這二人才敢稱呼他『小弗』。他們每逢在船上遇上都是這樣:也已經各率一隊環遍世界的遠航艦隊了,還老是在船上打架…… 真服了他們。」
    首度跟這名『親父』近距離的聊談:沒想到這名位高權重的勳爵竟是這麼平易近人—— 而這種友善,看他平日的待人接物,這種與眾人之間的親近並不是裝出來的。

    我看著他們也笑了:真想不到英軍艦隊上這些影響著世界的艦隊,在霍華德勳爵的帶領下,氣氛會是這樣輕鬆。跟往前看到凱明.李弗亞手上紀律嚴明的西班牙戰艦部隊,成了強烈的對比。
    「對了,」霍華德勳爵像是很在意關於我的事,「你安插在我軍增援的兩艘鐵甲艦船,我已經安排他們到軍中的後備隊伍內休養及候命,待戰事隊伍編排妥當後,就能讓你們重聚。你也先把船放進船塢,跟我來一趟見識真正的戰爭吧。」
    「說來相當慚愧,」聽罷我心不禁抖動。我實在不敢居功,只能如實報之:「他們突圍相救,並不是我的決定:而是他們假裝於我這船長關係決裂,然後暗中護航…… 估計他們在戰亂時已失去自己的行蹤,這件事直至我親眼看見二船突圍之前,仍毫不知情。」
    「想不到你就這點像我。」霍華德將手輕放在我的肩上,「自問我亦沒甚麼雄圖偉略,但在遇上困難時。就像德雷克這傢伙,他一直協助我遊說伊麗莎白應戰,即使被拘禁,仍冒死不斷上書勸戰—— 還有霍金斯連月嚴加研造遠程金炮…… 就我一人辦不到、也想不到的事,他們都替我完成了。

    當然,我也沒讓他們失望。」

    「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他以肯定的目光望向我,
    「是你把他們喚來的。」

    皇家方舟號船艙內的軍議室
    「大家也到齊吧。」霍華德輕鬆地安坐在主席位上,並示意各位要員坐下。
    我被他安排坐在身旁的重要位置。他竟對我如此信任。
    「先由霍金斯報告戰況。」
    「由於敵方主力之一的帕馬公爵因荷蘭艦隊的阻攔並沒趕及增援:在我軍在軍火方面得到補給,敵方並沒得到支援的狀況下,我軍於遠程攻擊下重奪優勢,亦把敵軍牽制在一定的範圍內。」霍金斯扼要的報告戰況。

    是帕馬公爵……﹖我想到的原因,應該並不止這樣。

    他應該是為了會合女兒——奧迪娜才沒趕及戰線吧。

    「然而這並沒有……增加勝算吧。」弗羅比舍說話總是停頓並帶點結巴,「即使對方暫被我方包圍。我們還是不能登船搶攻。」
    「我和霍華德早已料到遠程炮火能逼使敵軍到港口並一定的移動範圍。」法蘭西斯.德雷克已早有準備,「我們早前暗中任命預備的漁船、瀝青和柴薪已經準備就緒。」
    「抱歉之前並沒有在軍事會議上知會諸位——」霍華德欠身致歉,「由於這行動的準備絕不能在準備的時候泄漏到敵方的耳裡,故此行動並沒有與各位商量已暗中執行,沒有多少人能知道計劃。
    「可是,現在已是成熟的時機—— 即便敵方料到我軍的計策,這已經太遲了:
    由於時間緊迫,我們得在軍中準備數艘小型軍船改裝成極度易燃火船——

    我們將之命名為『地.獄.燃.燒.者』﹗﹗」

    「地…… 地獄燃燒者﹖﹗」弗羅比舍聽罷神情驚訝:「難道這戰略就是彷照百多年前在安特衛普上讓帕馬家族損失慘重的…… 地獄燃燒者﹖」
    「沒錯﹗﹗」法蘭西斯亢奮的笑道,「就是要讓西班牙的艦隊再次跌墮到火湖地獄裡不斷追憶及受苦——﹗﹗哇嘿嘿嘿——﹗﹗」

    法蘭西斯對西班牙由內滲透自外的深仇大恨,真讓人不寒而慄。

    「全軍準備就緒﹗我們就趁在這個平靜的深夜來個措手不及—— 用火焰燃亮這個夜晚吧﹗﹗﹗」霍華德發施號令,全軍的呼聲震遍軍中。

                                            *                              *                              *

    八艘裝滿易燃火藥的軍裝商船,於兩軍中央的大海上飄蕩——

    船上的水手早已棄船而去:船隨風飄向西班牙的艦隊,就如鬼魅般飄浮在西班牙艦軍的視線範圍內。
    然而西班牙軍隊似早有準備,派出巡邏艦隊進行阻截。
    「就在此時﹗起火﹗﹗」霍華德立刻捉緊時機,號令炮手向八艘一字排開的軍船發炮。
    聞見隆隆聲響,眼前便已是火海——

    對方的巡航艦走避不及,船隻的旗幟已沾上火焰……
    在明亮的火光之下,竟驟見在被逐步燃燒的巡航艦海員仍站在船的邊緣顫抖——

    還有一些在水中求救的軍兵…… 海員中竟有些竟是不黯水性的旱鴨子﹗

    正於此時,從後方亮出法蘭西斯的聲音:
    「在蒙上帝眷顧的聖『皇家方舟』、以及執行刑罰的『復仇』前:你們這些賤民就被眾水淹沒吧﹗嘿哼哈哈——」

    法蘭西斯.德雷克響亮的咆哮,就有如海上的戰鼓,挑動著眾將士的情緒:
    船上的人盡皆歡呼、盡都訕笑著敵人的無助……

    我可以想像到那些被淹沒在水中的人的感受——
    然而,眼前的人真的是冷酷無情嗎﹖不﹗他們並不是冷血的屠夫。只是當任何人站在戰爭的一方、他必須每時每刻都告訴自己:他們是殺害我的戰友、我的國家的仇敵:儘管眼前的軍兵是一個素未謀面、身陷險境的陌生人,

    也得要親眼目睹他的死亡,直至他沒有氣息為止,然後訕笑他生於敵國的悲慘命運。

    此刻我才突然省悟:這就是戰爭的殘酷。

    而此時後方一直不動如山的『無敵艦隊』似乎有所動作:整列船隊開始不規則地擺動,似乎是砍斷錨索,以防『火燒連環船』效應。
    「敵方已經砍錨了…… 火船還能起作用嗎﹖」我仍在霍華德的身旁觀戰。

    「火攻不入船,卻攻陷眾心。」霍華德指向順著風向游走的敵船,「好好看著戰事發展吧。」

    此時,敵方艦群間發出一聲巨響。
    「看來是敵艦集結的信號。」霍華德作出決策,「各部隊候命﹗配備剛才在增援隊所補給的彈藥,然後排列陣型:

    德雷克前陣,霍金斯左翼,弗羅比舍右翼,而我霍華德部隊作後方支援。
    我們就趁現在準備。待日出之時再作行動指示﹗」
    各方配置軍備,嚴陣以待。

    破曉時分,天微亮的時候。
    憑著那微小的光,我竟看見一個境象:
    素來陣形緊密無縫的西班牙無敵艦隊竟然散化作一列,往西南方沿岸駛向。
    「霍華德勳爵,你看看這個——」我喚著正研究軍情的霍華德,指向遠方的西班牙艦隊。
    「好﹗謝謝你的提醒,加爾﹗就是這個時機。」他立時站著,指向南方:「來﹗我們來給他們一個狠狠的痛擊﹗﹗」

    英艦軍乘風而下,很快趕上西班牙的艦隻。
    「他們已經彈盡糧絕﹗靠近他們,給他們炮彈吧﹗﹗﹗」弗羅比舍指揮各艦隊發動近攻戰術:在對方不能施予還擊的情況進行近炮攻擊,能增加命中機率。

    我環觀天時地勢:西班牙艦隊一直順著風向航行… 不,可以說是隨著南風漂走,而艦隊卻以一字型靠著東邊的島嶼沿岸行走—— 只要英艦佔著西南方的海,連續炮擊——

    「我總算明白了﹗」我恍然大悟,脫口而出。
    「你知道我的用意吧。」原來霍華德早有預計,「我就是要他們砍錨,然後讓船從烈風漂蕩﹗」
    縱然軍事海戰不是他的專長,他依然能勝任這場戰事的大腦。

    「看來德雷克他們已經能與敵船並駕齊驅了。」霍華德收到遠方的信號,便從反方向駛回。

    正當三軍追截各艦隊之時,霍華德卻駛往北方上游。
    「看見這艘停泊在一旁的艦船嗎﹖看來我們釣上大魚了。」他指著海的另一邊。
    的確在不遠處停泊著一艘英艦中型炮船,並不隨其他部隊航行。

    「沒有,這艘確是雨果船長的『卡皮塔拉』號。」霍華德確認敵船:
    「你記得弗羅比舍被包圍的『凱旋』號嗎﹖要是把敵軍的指揮艦隊一舉殲滅,必能大挫敵軍的士氣——」
    「不怕埋伏﹖」看著一艘不動的船,我還是小心為上。
    「別忘記我們的強項是遠程曲射炮。」霍華德從容而對,「我們來試試他吧。」

                                            *                              *                              *

    「發炮﹗」連聲炮響,已擊中敵方船艦。炮火引起煙霧,隱約看到船影依然不動。
    「報告總司令,敵船並沒有任何動靜。」瞭望的兵士傳來報告。
    「看來是一艘棄船。」霍華德下達『停止』命令,「那麼就不要浪費太多彈藥,慢慢靠近敵船。」

    皇家方舟號緩緩地駛向卡皮塔垃號:這麼一艘大船沒有半點氣息,四周彌漫著薄霧,氣氛陰沉詭異。
    霍華德下令登船。
    數名海員率先上船,在艦船四周進行巡察。
    突然,一名船員於船上疾呼:「有動靜﹗﹗」

    倏地,卡皮塔拉號響起震耳欲聾的呼聲——
    「嘿啊啊啊啊——」
    數以百計的船員揭開帆布、各執兵器,從四方八面湧出來:一時偵察海員被眾軍包圍,不能逃脫。
    「放箭﹗﹗」敵方主帥雨果立時把握機會,「馬上衝上敵艦,不要被敵方逃脫﹗﹗」
    數百軍兵早有準備,馬上執盾並刀湧上皇家方舟號——

    無可避免地,兩軍近戰。

    「我們中了埋伏﹗﹗快點跳下海去—— 起航﹗撒退﹗﹗」霍華德心知不妙,立時下達撒退命令…… 最起碼也要拉遠一定距離,才能擺脫敵軍的進擊。

    眼看敵軍並沒有放過的機會:畢竟眼前的敵艦上的都是在戰場上奮勇的戰士、馳騁無數群山駿嶺的經驗老將……

    「快速航行﹗」霍華德馬上立令。
    「不行﹗風向不好,船不能走得太快……」舵手緊握著舵,束手無策。

    已經有數十名伏兵湧進了皇家方舟號—— 船上各員均極力頑抗……
    再這樣下去……

    對了﹗…… 我們也有——我們的優勢﹗﹗
    就只能這樣——﹗

    我馬上搶去舵手的位置,把船的舵使勁推了一把——
    舵受了重力,立時飛快的自轉。

    船隨著舵轉動,整艘艦船開始不斷地原地轉圈。
    大夥都受不住船身猛烈的轉動,隨著不停轉動的船擺跌蕩:

    英艦隊成員因熟悉艦船的結構、兼且在船上長年累月面對風浪,船身縱有搖晃,也很快地找到立足點;反之侵入者本身是陸上的軍人入伍,不太習慣船上作戰:故此面對猛烈的搖晃,很多都站立不穩、不能繼續攻擊;好些更跌進水中,被拋出船外。

    敵船上的雨果見形勢有變,立即採取進攻:
    「放箭﹗﹗﹗」

    沒想到雨果竟挑中這種距離使用陸戰用的弓箭:還在艦船強烈迴旋的情形下——

    一時間箭如雨下,不分敵我的掃射…… 很多船員亦無法躲避,中箭受傷。
    亂箭之下,雙方皆損兵折將。

    我慌忙之下,已跑進了船艙內避箭。

    然而,霍華德卻仍在外方指揮:
    「趕緊炮擊﹗儘量炮火攻擊以換取距離。」

    「轟﹗﹗」說時皇家方舟號就發出連炮,將敵船擊中。
    把距離拉遠了,勝利就離我們不遠。

    舵手重新掌舵,把船定住了;艦船可邊退邊攻,遠程加農炮再度發揮它的威力。
    「該完了。」霍華德呼了一口氣,心裡波動的情緒卻仍未能平復,「全力猛火開炮﹗把對方殺的片甲不留﹗」

    另一方面,因為已切斷了敵方的支援,船上殘餘的西班牙入侵者已經所餘無幾:被眾船員重重包圍下,入侵者只有束手就擒,成為戰俘。
    隨即受不住戰火猛烈攻擊,卡皮塔拉號亦宣佈報棄——

    最後經過瞭望確認,雨果船長亦於炮火中喪生:一場苦戰以此作結。

    「呼,好險。」霍華德捏了一把汗,「我們就趕快與德雷克他們會合吧。是時候聽聽他們的好消息﹗」

    戰事還持續數天,勝負卻早有定局。

    「哇哈哈哈———﹗看著他們挾著尾巴逃走、望鄉心切的模樣,真是讓人笑破肚皮﹗﹗﹗」德雷克捧著肚子大笑。
    西班牙人在他有如螻蟻一樣:任憑踐踏亦不會感到憐惜,只以虐之殺之為樂。

    「我們乘勢進擊…… 如何﹖」弗羅比舍把握機會進言。
    建議卻不被霍華德所納:「我們也回去吧。」

    隨著西班牙無敵艦隊的覆沒及退卻:史稱《英西加萊海戰》的兩軍大戰——
    於一五八八年九月,
    宣告結束。

    大英帝國取得重大勝利,此戰確立其日後海上霸權的根基。

                                            *                              *                              *

    戰事結束,英軍艦隊凱旋而歸;眾戰艦隊將領、海盜、船員皆浩浩蕩蕩地踏進這篇久未踏足的陸地—— 普利茅斯,進城等候英女皇伊麗莎白一世的加冕。

    普利茅斯 城鎮

    伊麗莎白一世聞說凱旋而歸的消息,竟親於港口相迎,並帶著欣悅的笑容致辭:
    「諸位將士…… 感激你們的協力、盡心盡意的幫助,我們才能擁有今天的大勝利﹗﹗來為痛擊西班牙的無敵艦隊而歡呼——」

    鎮上的掌聲如雷貫耳,各英國子民均為這場光榮的戰役而深感自豪。
    伊麗莎白待群眾歡呼後,才稍為平復激動的心情:
    「在戰事開始前,我一直也放心不下,甚至親身到戰場閱兵。但當我到達現場時,看見我軍上下一心,信心立時湧現:並發表演說肯定諸位戰士的表現及宣佈上帝之確據:我軍必勝﹗
    「到了今天,你們的奮勇證明並實現了我的宣言﹗如宣言所說:上帝站在我們的一方﹗在基督新教及羅馬天主教之間,祂已經把祂的揀選告訴了我們﹗﹗感謝上帝﹗我們要感謝手執公義之劍、並憐恤蒙他恩典的人之上帝﹗﹗﹗」

    萬民於鎮上高呼—— 聲音像海浪、也像極響的鼓聲:
    他們都齊心擁戴著這位親民的「榮光女王」,就像群眾間閃出榮耀光彩的天使一樣,為眾民帶來安慰與祝福。

    女皇逐一與得勝而歸的眾將領握手;我懷著戰兢的心相迎。
    伊麗莎白輕柔的握著我的手,並停下來對話:
    「嗯,這次總算能確認你了,霍華德的兒子。」她站著端望我的臉:她的眼神散發著一種暖意,就像是慈母看著兒子的眼神一樣。
    「還記得我們的首次會面嗎﹖第一次看見你時,真讓我驚訝。我不禁問身旁的達特利:這個跟霍華德像透的是誰﹖」
    我默然不語。
    「今天,你打算站在那一方﹖」她溫和的目光突然在一剎尖銳過來:她希望得到我的表態。
    我只好在此道出決定:「我打算不站在任何一方。」
    她並沒有作出回應,只是像沒事般與下一位將士握手。

    伊麗莎白一世,這位平易近人卻威嚴女王,她的心思有誰能猜透呢﹖

    在眾英國臣民歡呼迎送下,這位受萬民尊崇的女王隨同凱旋而歸的將士,浩浩蕩蕩地返回宮殿。

    普利茅斯 皇宮

    「我們要裁減戰爭費用,」伊麗莎白一世甫登上皇座,剛才與民同樂的歡容不見了,面容非常嚴肅:「我不想再打沒把握的仗。」
    「可是我們沒有軍費就不能製造出能抵禦外敵的武器。」霍金斯出言相勸。

    「我在親自閱兵後,見過西班牙的軍隊。」伊麗莎白托著頭分析,「他們的軍隊只仗著人多取勝;我相信在此仗後,我軍自願入伍的人民定會增多:按他們現時的戰術,只要在動員方面能與他們看齊,那麼勝利必會站在我們這一邊。軍事經費便能大大減省﹗」

    「至於人手調配方面:這個交給我們『跳脫的金鹿』——德雷克好了﹗」伊麗莎白滿有信心,「我相信他的靈活應變力能成為我軍最強戰力﹗﹗」

    「這樣我們的艦隊就只會淪為第二枝『無敵艦隊』…… 」弗羅比舍明知到現在意見已不會被聽進耳,便自顧自碎碎唸。
    「放心吧,女皇陛下﹗」法蘭西斯卻勝券在握,「請將西班牙的雜兵交給我吧﹗」
    「還有,」伊麗莎白仰頭向身旁的侍臣示意,「帶著埃克塞斯去吧,讓他吸取一下戰鬥經驗。」
    「小子別扯我後腿。」老海盜法蘭西斯瞪著眼前皮膚白晢的少年人。
    而這容貌尖削、膚色淨白的金髮少年卻一屑不顧,受命後便逐自步出宮殿之外。

    「好了,諸位退下吧。霍華德及加爾留下。」伊莉沙白女王宣告會議結束。

    眾臣宰陸續離去:現在只得我、伊莉沙白一世,和霍華德勳爵三人在宮殿裡。
    「說完公事,是時候處理一下私事。」女王神情依舊嚴肅,「加爾,你該說說你的意向如何了。」

    霍華德勳爵佇立在女王身旁,屏息以待。

    我決定將此份沉重的決定宣告出來。

                                            *                              *                              *

    進殿前

    普利茅斯 皇宮後院

    「歡迎來臨普利茅斯﹗」伊麗莎白女王挨在後院的石壆,眺望遠方的景致,「得霍華德勳爵親自相認,心情如何﹖」
    「他的確是一名知人善任的好領袖。在他身上學習到很多。」我坦然回應個人的觀感。
    「那你樂於跟他相認﹖」女王直接提問。
    面對直話我亦如盤托出:「到這地步,我想我得承認與他的血緣關係:但對於愛好浪蕩冒險的航海家來說,複雜的皇室貴族關係並不是在下所願。」

    她頓時呼了一口氣:「啊﹖沒想到你已有自己的路向﹗那我也可以省卻說服你的心思了。」
    善於揣摩人意的伊麗莎白女王似乎也未料到我有此一答。

    「此話可解﹖」我問。
    「我也不怕開門見山:」伊麗莎白坦然道出來意,「實在我並不認為你們是適合的時候相認。」
    我也立時想起皇室關係之間有多複雜:看來我所言非虛。

    伊麗莎白女王接著痛陳利害:
    「就算你擁有霍華德親族血統,如果說有意問鼎承繼霍華德積累下來的權力地位的話,大概並不可能:霍華德勳爵已膝下有人,權力已相當穩固。可是就算你無意貪戀權位,對於霍華德的兒子們來說,你始終都是他們權力上的威脅。
    「你本身不是貴族出身,對於各方勢力權衡方面一無所知,這樣要在宮殿皇族爭鬥間生存下去恐怕並不容易。」
    「故此,我才不希望你跟霍華德直接相認。」她再三勸喻。對於這位在權力鬥爭中能駕輕就熟、在內亂中親自處決自己表姪瑪麗.斯圖亞特的大英女皇來說,宮廷的鬥爭何等激烈,應當無一人能比她清楚。

    儘管如此,我仍然不能明白她的用意:「那當初妳派人來找我,卻不想我們相認﹖」

    「抱歉我一直求證心切,想得見你這孩子,我和霍華德一直都很惦念你,想親自得見你安好才安心。我們當初並沒有考慮顧及你的處境,對不起。想起當初你手抱嬰孩時候,我親自祝福…… 霍華德是我最得力的親信之一,他的孩子我一向也視為己出。請你明白我。」伊麗莎白說時相當情切——

    但這也不代表我能接受這種對待。
    「那你們到底當我是甚麼呢﹖﹗﹗」我此刻已按捺不住情緒,提高了聲線。
    「我不會虧待你的。你依舊有一個愛你的父親,但只是為了他與家人著想,我請求你的原諒。」
    「你們已經丟下我一次。」我一字一句的說出我的訴求:「為何還要這樣玩弄我呢﹖我並不稀罕任何財富權力地位,今天我只求能得到一個答案。」
    「我很抱歉。」伊麗莎白突然半跪敬禮,「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看到她誠懇的道歉,我心裡只剩下無奈。
    「別這樣。」我前去扶著她,畢竟要權傾整篇英倫土地的女王向自己下跪並不是件讓人自在的事情。
    最終我還是接受她的道歉,接受了我的由來、整件事情的發生及將要作的決定。

    待我情緒平復些許,伊麗莎白女王亦跟我分享了一些生平的情事——
    被譽為英女皇的傳說——「童貞女王」這個名字得來不易、亦是卻之甚難:

    她為了這個國家背負道德的光環、斷棄了幸福婚姻及生兒育女的可能性:
    傾盡一生個人幸福,就是為了眾人福祉及光復基督新教,她奉獻了自己,一生貞潔。
    她以一句聖經經文來總結了她的意向:
    「婦人和處女也有分別。沒有出嫁的,是為主的事掛慮,要身體、靈魂都聖潔;已經出嫁的,是為世上的事掛慮,想怎樣叫丈夫喜悅。」

    伊麗莎白女王沒有敵視她所沒有的婚姻;相反,她謹守貞潔,只是為了更專心打理國事—— 當然,這也確立了她在國民中「貞潔女王」的神聖地位,品位更顯尊貴。

    而言談中,她還是問及我在港口上對她的回應:
    「你說——不站在任何一方—— 到底是甚麼意思﹖」
    「希望妳明白,其實我一路走來,是衝著西班牙國君腓力二世的一項暴政而來。」我開始表明來意。
    「是怎麼樣的暴政﹖」她語帶關注。
    「販賣從殖民地上的人口。」我直接回應。
    她默然不語。顯然已經明白我所道的是甚麼的一回事。
    「妳默許法蘭西斯與霍金斯船長以販賣人口取利,甚至成為國家收益的部分吧。」
    「你說得沒錯。」伊麗莎白沒有任何掩飾,「沒有這些收益便支撐不起國家戰爭的經費。」

    「我得承認曾為法蘭西斯.德雷克這傳奇海盜而有所疑惑,對大英帝國所執持革舊立新的基督教國度與有所期盼;」我亦坦言相向,「然而當我弄清事實、明確方向,世上並沒有絕對的正義國度時,我便得表達自己不願意站在任何一方。」

    伊麗莎白聽罷默思半晌,便緩緩點頭:
    「我欣賞你的堅定不移;然而我自覺必須償還:你要甚麼,我定必盡我所能供應給你。」
    「我有這樣的要求,希望妳能達成:
    別要靠販賣人口、侵略豪奪為國家手段;重視經商貿易的發展。以武力統治,終不長久。」
    「我明白你的意思。」伊麗莎白頷首答應,「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已經與塞西爾商量組織更多大型的貿易隊伍促進經商,盼有一天能取代販賣奴隸,成為更有力的經濟來源。」
    「我知道對妳來說,國事才是重要。我希望能有這一天的出現。」我知道女王一言既出,不是說說就算;然而以正當經商來取代黑市的龐大收入,亦不是說說就算。一個國家需要擴展,少不了侵略吞佔。
    「我個人還有一個請求:」我說出了最後的願望,「我希望能重返西班牙一趟。」

                                            *                              *                              *

    「抱歉霍華德勳爵,請恕我不能與您相認:在下仍未能接受這個突然而來的身份。」
    伊麗莎白女王跟霍華德勳爵頷首示意,霍華德似乎亦理解到限制所在:只是體諒的欠身敬禮,讓我從本不屬乎的宮廷矛盾中釋放。
    在戰爭中的艦隊聽到相認一事的,大多都是霍華德勳爵的親信:只要一聲令下,這傳言決不會傳到宮殿裡的。

    我踏出了普利茅斯皇宮,驟見腳前彎曲不平的小徑:似乎是在告訴我,要時候走回一條屬於自己的迂迴小路。

    我終究明白:
    西班牙國君腓力二世所執掌的羅馬天主教政權、與英國皇室伊麗莎白一世所積極推改革派新教之爭:不僅僅是從宗教威壓裡的解放、也不單是對教義堅持所衍生出來的重整及變革……

    在基督新教復辟後,也是英國境內亦是一直嚴禁國民信奉羅馬天主教,施以酷刑亦不亞於羅馬教廷對新教徒的迫害。

    迴異的信念與教義正統的爭鬥,這往往會給國家政權利用於鞏固民心歸向及寵絡人心。至於宗教本質上的改革、修正,亦只會隨著宗教不斷地擴大及執迷而漸漸變質及腐化。最後宗教依附權力,成為統佔民眾思想、道德價值的工具;

    如果宗教變革沒變;信仰悔改沒改—— 就算傳遍萬族,公道何在。

    第八章完

     

    第八章後記:就只為了寫這章,這些日子間斷地都在看相關的傳說、歷史。可以說這章是跳出了航海電腦遊戲的構架,向著流傳的記載(精彩的英西加萊海戰、無敵艦隊慘敗、伊麗莎白一世的德政等) 而依實創作的。- 24/9/2011


    《未完待續》

    最後更新:9/1/2012

October 31, 2011

  • 天角[短篇].第二章

    將最後的存貨上架。發現文章還未寫完,便已經在對話中自爆brainstorm不少個人信仰觀;對久未用腦的作者本人來說得著非淺。
    關於命名,我有話想說:
    【有關創作之道歉啟事】
    今天好像突然知道自己之前的創作上犯著甚麼過錯… 最起碼這是一個不該犯的錯。

    其實在下並無意影射甚麼人…… 因作者命名只是一時手爽。命名多數都以真名改寫的;如令真實人物帶來壞形象,本人謹此致歉。希望看倌明白及見諒。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但有錯直認,還希各位明白這是本人無心之失。 - 11/11/2011

    ============================================================================ 
    信終系列(二)


    天角

    本故事實屬虛構

    第二章  祭

    教化師常說這個世代是「蒙恩典的世代」。
    能得進天國的是「恩典」、能得日用飲食是「恩典」、能得整天聆聽神的訓語是「恩典」、能獨享世界過半的資源是「恩典」、
    但從來鮮少會盛行一種說法,疑惑為甚麼會出現有人得不著「恩典」的狀況。

    而這個疑惑有兩個答案:
    答案一.「就是本來不該有,而被施予的才是『恩典』嘛。」
    答案二.「恩典是上帝所賜予的,說要給誰就給誰。」

    「但在天國外的人呢﹖這不是被我們的守門將拒諸門外呢﹖」難纏的人最愛反問。
    面對難纏的人,滿有智慧的教士亦難免面紅耳赤:「為何不掂念思想自己享有的恩典呢﹖﹖﹗把心思意念轉為如何對主報忠事奉,不就更有益處嗎﹖﹗」

    沒錯﹗既然「恩典」是「被施予的」,作為一個不常虧欠的人,亦應思想這是否需要「償還」﹖至少,舉個例說也該「回應」一句「多謝」吧﹗

    在「恩典」之下,人不問享受權利,只問自己有否盡義務。
    而對於信徒而言,更深信享受恩典的自己亟需有相對的「回應」。
    少時渾名「胖子」、創建「天國」國度的創立人毛漸雨,主張以珍貴的祭物相應;還得看於奉獻時有否帶上恭敬謙卑的心才算為「可被接納」。

    而在另一個由「天國」分裂出來的國度,這個惡名昭彰、被稱為「罪惡城」的索多瑪城,亦盛行一種對上帝恩典的回應—— 獻祭。
    獻活人祭。

    自從於五十三年前,教眾獻上了名為陳淑貞的童貞女活燒為祭以後,獻少女祭天的傳統一直成為索多瑪國度「回應」恩典的指定儀式。
    亦因此次把少女活活燒死的「活祭」震撼人心、使更多人歸依信服,當時暗中策劃此事的宗教領袖——
    從天國分裂出來的索多瑪國度領袖—— 山羊,乘勢以《淑貞》為國號,將人獻祭的舉動合法化,並將每年獻祭納入教義之中。
    自此以後,獻人為祭便成為罪惡城索多瑪國度的一件重大盛事。

    淑貞五十三年,以少女獻祭這不成理的儀式已經進行了五十三年:
    獻出的都是年輕清秀、容貌俊美的年青少艾——

    今年也不例外。
    在聖殿前,十數名妙齡少女站在位於環繞祭壇的羅馬鬥獸場內、數以千計的群眾面前,各展風姿。

    活像選美盛會。

    「各位,經過一番嚴正的篩選後:本年度,被上帝及吾眾一致選上的,她就是—— 莊夢蝶﹗﹗」

    可笑及可悲的是,這些將死祭品居然會惹來其他有幸存活之少女的艷羡、甚至嫉妒。
    「居然是她﹖﹗她憑甚麼啊﹖﹗」
    祭壇上的副祭司長兼司儀就像回應正叫囂起鬨的女群眾一樣,熟練的宣告勝利者的
    「憑藉她那雙流奶乳蜜的蜂房、像甘樹枝纖幼的玉腿、清秀的瓜子臉…… 最最重要的,還是她那甘願為主捨身的偉大情操——」
    司儀誇張的語調及詞藻將現場的氣氛推上高潮,現場立時響起一片令人震耳欲聾的狂呼。

    熱烈的呼聲蓋過了被選上之祭品——莊夢蝶—— 只能無助的碎碎唸著:「誰來救我啊……」

    正當群情洶湧之際,一名「候選祭品」從眾落選的祭品中站出來:「你們就一點羞恥之心也沒有嗎﹖」
    「喂,妳有資格跑上來嗎﹖不是妒忌上頭吧﹗」在場的觀眾立馬大聲叫囂、喝倒彩,甚至擲物以洩不滿。
    「我才不稀罕成為甚麼祭品﹗我是被人抓來的——」這名候選者撐著小蠻腰,傲視眾對她蔑視的目光。
    司儀仔細打量這名祭品,實在並不比那被選上的不足:儼如藍寶石,清澈明亮而有神的雙眸;一頭如藤蔓帶有野性氣色的深棕色鬈髮、那肌紋分明,古桐色的肌膚、一雙連著圓渾臀部的修長美腿…… 這近乎完美的健美體態,都盡入在旁司儀的眼簾:司儀在心底裡讚歎不已,內心不由分說地評下滿分。

    然而,他馬上心裡大惑,差在那裡﹖評審員為何就是不肯給予她的美一個肯定﹖﹗
    對﹗怎麼他還不察覺﹖錯不在於她的美貌,而是在於她的桀驁不馴—— 這個不羈野性的吉卜賽女﹗從來沒登上祭品寶座的族裔—— 就連一向飽受岐視的帕爾曼族也在往年晉身能獻上祭品。
    以他多年評審「祭品」的眼光來看不會錯﹗
    就是太自主的女孩,評審不喜歡,上帝不悅納。

    「你們把這當作是無上的光榮對吧﹖﹗她讓我妒忌是吧﹖那好。倒問問祭品啊,到底她願不願作為這光榮的祭品﹖」
    一直在瑟縮害怕的莊夢蝶,一想到將要被燒死,馬上就用力搖頭。
    「你們看到吧﹗﹗連祭品本身也不願意受的『光榮』,還有甚麼榮耀可言﹖這些我們都不要了,你們就另覓甘於獻上自己的祭品﹗」
    「來﹗跟我走吧。」吉卜賽女郎伸出救援之手,欲扶起無助地跪著的莊夢蝶。

    「豈可說走就走。」這時,被賦予最高執行獻祭權的祭司長已牽領十多名守衛,一列阻攔著二人的去路。
    「快讓我們出去﹗」吉卜賽女大喊。
    「妳們別違反上帝的旨意了。讓獻給上帝的祭牲逕自逃走,怎說也說不通。」

    「宗教也只教人逆來順受…… 難道我們就沒有選擇嗎﹖——」吉卜賽女深知面對患有宗教狂熱的聖職人員,實在有理說不清;但情急之際,只得極力勸導。

    「讓他們去吧。」此時,遠方響起喚聲;眾目遙視:此人騎著白駒,輕衣素裝,像是從外來的旅客。
    「你是誰﹖膽敢阻止祭司長執行聖職﹖﹗該當何罪﹖」
    「我是庫爾茨克。」庫爾茨克下馬介紹,「我現在就要去見你們的首領—— 山羊。我會對他說這是我的主意。」
    「嘿﹗你憑甚麼﹖﹗」
    「我怕山羊要起人來,你們交不到活人,只交到屍體…… 也許你們教主怪罪下來要人陪葬就不好了。」看庫爾茨克氣定神閒;在旁像是很有素養的奧汀、還有健碩得能以一敵眾的石中磊,並不像只為奪兩名小美人而強出頭的小腳色。

    祭司長與隨從們相互對望——
    「人我不要了。」祭司長報以鄙視的目光,「不順從的靈,就是從上帝口中吐出來不要的祭物,就永遠地承受不潔及污穢吧﹗﹗」   
    莊夢蝶順著吉卜賽女郎的腳蹤離開,回眸一看—— 這些以他人的死亡為樂的猙獰面孔,她一生也不會忘記。
    「我們要趕路了,你們要跟我們一起上路嗎﹖」奧汀邀請。
    吉卜賽女郎驟見祭司長不忿氣的樣子,心想他們必會謀算將自己變為第二名「釘在十架上的耶穌」;就一口答應:「好,現在只能跟你們走吧。」
    「我叫伊卡露‧麗華,多謝妳們救了我們一命。」吉卜賽女郎一撥肩上秀髮,並伸出友誼之手。
    「嗯。」莊夢蝶亦含羞點頭。從後跟上眾人的腳步。
    司儀跟祭司長一樣:目送著她們離去,一時無從應對,只是呆頭呆腦般佇著。

    接著一行五人便往山羊的寢宮出發。

                                                   *                                      *                                            *

    平日不設會客的寢宮,今天來了稀客。

    倘大的床躺著五十多名嬌艷的侍女,在床中央躺著享受服侍的山羊聞客而起,下身掛上毛巾便起床接見。

    「好久不見﹗」年過七旬的山羊撫著白鬍,按著木杖行走:「別來無恙嘛,我親愛的庫爾茨克先生。」
    「還好。」庫爾茨克說話一點不客氣,「你的外貌總算符合了『山羊』這稱號。」
    「嘿哈哈﹗我就是愛你這種直率﹗」山羊大笑道,「每天對著馬屁精及膜拜者太多,偶爾見見你這些口齒銳利的小伙子立馬就醒神過來了﹗
    「最不可多得的還是你對聖經鍥而不捨的探求。」

    「雖則求此道者,無不是不求甚解之輩:但過年令節,也總得出來說一兩句高深的聖經話語……」山羊搭著庫爾茨克的肩,言行間盡露賞識之情。

    他摸著椅邊那破舊沉黑色封面的聖經,說起當年:「當日我還未自成一國時,毛漸雨這臭胖子曾要硬推全面銷毀聖經的反智暴行—— 我就是靠著『還我聖經,還我自由』的口號,成功挑動了人民革命,建立了抗衡尊制『天國』的自由國度。」

    「此後,『天國』那邊放寬了對聖經的閱讀自由,並積極推行道德教化;但已成功建立了一群不看聖經卻以天國子民為榮的順民;但我不能照版煮碗,我得在無人敢碰的聖經領域建立一點威信。」

    庫爾茨克只是默默頜首。他心裡想著的,當然不是山羊的鴻圖偉業:而是讓當權者能認識聖經,悔改接受真理教導。

    「聽說天國那邊的樹長老也很看好你。你這樣左右逢源,不怕有朝身敗名裂嗎﹖」山羊突然問道。
    「要是怕我就不來;要是貪我就不回。」庫爾茨克一言道出來意,「在我來言,樹長老也好、你也好,你們當我的聖經知識是工具也沒所謂;我只希望你們不旨在利用,而是活用。」
    「也對也對。」山羊不住的點頭,唯諾認同。
    「我們會停留此地佈道兩周,沒問題吧﹖」庫爾茨克把這微小的條件留在最後才說。
    「當然沒問題﹗」山羊爽快答應,「那麼……」
    「我們可以開始吧﹖」此時山羊捧著聖經,就像是名虔誠慕道的信徒。

                                                   *                                      *                                            *
    索多瑪城 城鎮
    「平安歸來﹖」每次會合之時,奧汀也擺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揶揄他每回深陷虎穴仍能平安回來。
    「平安。怎麼不跟我去會見山羊﹖」庫爾茨克問。
    「你知道我一向都直話直說,不會攀附權貴。」奧汀向來我行我素,不會向不義者打交道。
    「我亦不明白你怎麼可以與這等人為伍。」石中磊亦露出嫌惡的神情。
    「你們沒唸過聖經嗎﹖」庫爾茨克作勢指著他們的頭,道:「為福音的原故,向什麼人就作怎樣的人:這樣才能讓更多人得著福音的好處嘛。」
    「在這個時代,福音還信得過嗎﹖」伊卡露也禁不住冷言相向,「我們都是被同一套福音捧上刑場的。對吧﹖﹗」她碰一碰黏在她後面的莊夢蝶。

    就只有莊夢蝶沒作聲。大概她也不太會在陌生人前表達自己。
    「說點話囉。」伊卡露使勁拍向莊夢蝶纖小的肩。
    「我——」莊夢蝶沉默了半晌。應該是沒想過自己要說甚麼吧,腦袋就留白了一陣子:「那些人很恐怖,但我相信庫爾茨克先生不是那種人。所以,庫爾茨克先生請您……多多…小心。」說罷,臉頰脹紅一下,接著就沒再發聲了。

    「好了。我們此行是要去作旅行佈道的。一起去嚕﹖」庫爾茨克在回旅館歸程的路上作出邀請。
    「先澄清一點,我沒說此行的目的是佈道。」奧汀先來潑冷水。
    吉卜賽小姐與大塊頭好像沒怎麼與趣,莊夢蝶沒表態。
    「喂,小姐。」庫爾茨克見快要落單了,只好主動邀請還沒拒絕她的莊夢蝶。
    「對不起…… 我不懂你說的佈道是甚麼回事。」莊夢蝶結巴地說,「要不然,你先告訴我這是甚麼是佈……道。」
    「佈道就是將福音信息傳遍開去噢。」庫爾茨克耐心講解,「就是簡要地將耶穌為我們釘在十字架上的事跡告訴身邊的人就可以了。」
    「那麼…… 如果未接觸過福音…… 可不可以佈道﹖」莊夢蝶睜大眼睛問。
    「呃……」庫爾茨克抹一把冷汗,「謝謝妳,我自己去就好。」

    最後庫爾茨克還是抓著這被衝擊著信仰的奧汀出外佈道。

    自從奧汀被教士宣告被貶為賤民的一刻,他的信仰焦點已經改變了:
    原來他所追求的信仰,是能向眾人大聲宣告平等、釋放、自由的信念。

    這樣二人開始了索多瑪城的佈道旅程:經過大街小巷,沒有說不信耶穌的,亦沒有說沒看過聖經的;可是問及耶穌所行的重要事跡,眾人所言竟然不一致——

    有說是耶穌在眾人面前自焚而死、有的說是因為祂的靈引導陳淑貞為眾人犧牲受死、更有說耶穌就是陳淑貞本身:說祂為眾人死,其實是指獻祭本身的事件。
    但再問及「獻祭」先知陳淑貞的事跡,卻幾乎無人不曉:還竟然有人說起事跡時不禁哭起來。

    只是奧汀從庫爾茨克得知山羊的親述,少年時的山羊是親眼目睹陳淑貞是怎樣被硬推到火堆中燒死的——並沒有偉大得為眾人獻上——

    大前提還是她並非自願的。

    居然有人會為一件兒戲不堪的傳言而痛哭。

    回程的時候,回想佈道過程一度讓奧汀陷入一片沉思之中:既聽過耶穌,但沒能認識耶穌:那麼根據教義,就是會將這些人圈在地獄之火中——

    想起在人間的天國也好、罪惡城也好,既存在誤解、亦沒多少人深究何謂聖經;
    他們都根據某些定義認為自己是基督徒,都懷有能上天堂的憧憬……

    可是依著聖經的原則,又有誰能上到天國﹖
    奧汀想起了一個聖經故事。挪亞方舟的故事。
    洪水掩蓋全地後,最後有多少人得救﹖八個。

    無論怎樣努力,始終得救的人少。天國的門是窄的,就像剛走出那「天國」的門一樣窄。
       
    有趣的是,以往從聖經看到的,是別人如何訕笑耶穌基督釘十架的信仰怎樣被神化;今天奧汀在這個年代所見證的,是他怎樣歎息陳淑貞被「獻上」燒死的事跡被神化。

    可笑的是,兩者放在無神論者的眼裡,其實都是同一件事。

    日光之下無新事。奧汀唸著。
    這是聖經寫的。

    《待續》[tag: 天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