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角
第一章 出天國記
「在頭一次復活有分的有福了、聖潔了!第二次的死在他們身上沒有權柄。他們必作 上帝和基督的祭司,並要與基督一同作王一千年。」新約聖經 啟示錄二十章六節
自從被名為「哈米吉多頓大戰」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後,昔日被稱為列強的勢力重整至一個不可恢復的地步:而後起自名為「天國」的基督教國家正式成立在人間,並向國民宣佈『天國在人間:基督已透過無形的恩典臨到人間,與上帝子民於世上同活千年』。
基督教的國度終實現在人間。
在另一邊城門,亦有一名衣著樸素的男子要進入此國。
他從來沒有擔心過能否進出此地。
「是庫爾茨克老師吧﹗聽說樹長老在找你。」守門使列陣迎接入城。
庫爾茨克在「天國」擔任了十數年聖經教化師。
「嗨﹗庫爾茨克教師…… 請進請進﹗」樹長老恭敬地為端上熱茶:縱然樹長老德高望重,他仍對聖工上作出重大貢獻的後輩相當重視,「『罪惡城』之行怎樣﹖那地的人是不是仍然難以教化﹖」
庫爾茨克呷一口茶,悠然地道,「嗯…… 他們與此處的教義、文化等等亦的確截然不同;然而若然找到對的切入點的話,他們也可以得著福音,而且還能信的很好呢﹗只要有充足的準備,我相信會有意想不到的得著——」
「嘿﹗你不是想跟我說你還要去吧。」只見樹長老臉色一沉,「這裡的聖經教導工作實在很需要你的幫忙:你又何必為了些不可救藥的賤民而枉費時間﹖﹖
我們還要替自己的下一代好好裝備呢﹗」
「在天父豐富的恩典裡,並沒有不可救藥的人。」庫爾茨克只拋下一句,便離開了尊貴人士才能進入的會堂,起行前去他到達此國後真正要去的地方。
* * *
正當庫爾茨克要趕往下一個要前往的地方,會堂外的情景卻讓他住了腳步:
「你要知道這樣就是與天國的子民為敵……﹗」階梯上站著一群正在爭持不休的學者:其中一人正是他要找的人。
「若然,你仍要堅持天父會視『罪惡城』索多瑪的罪人與我們這被揀選的族類為平等的話…… 那麼我們只能視你為異端,即時褫奪你的神國子民資格﹗﹗」眾神學教士捧著聖經,正圍著一名年輕學者作出嚴正警告。
「道不同不相為謀……」年輕學者面對公民資格及前路危機,並不膽怯而示弱:「我寧可走遍天下各城各鄉,也不願再停留在這個毫無憐恤及自覺的惡城一刻鐘﹗那怕我他朝餓死於荒瘠之地—— 」
教士見奧汀主意以決,便立馬執行「逐教儀式」:
「奧汀.安格域斯,基於教會以天父的慈悲和給你一次悔改機會——悔改吧﹗」
「悔改﹗悔改﹗悔改﹗」眾教士踏前迫近奧汀,
「
「那好﹗」眾人之首的教士長已急不及待、立地宣讀,「奧汀.安格域斯,根據爾等嚴重扭曲教義、並不悔改的罪名,我等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褫奪你的天國子民地位;卻因天父永恆久慈愛的恩典並『一次得救、永遠得救』的教義指引,貶你為賤民—— 你仍然可以出入本國:然而,你並不能享有作為天國子民的權利,意即你今後並不會受到『天國』法律的保障。你從現在起再不是天國的子民﹗讀畢。」
圍成一團的教士迅速列陣成兩行給奧汀讓路:看著那些才一天內教士們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眼神頓然變得鄙蔑—— 真讓人看不過去。
奧汀忿然拂袖離去,庫爾茨克緊隨在後。
「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面對群眾的奇怪眼光,庫爾茨克只能悄悄話,「正好,我也打算來過遠行。」
「再來一趟索多瑪城﹖」
「對。」
「那就來的正著﹗」奧汀拍拍身上的塵埃,「庫爾茨克,幫我一個忙。」
「說吧。」
「請替我在獄中找一個人。」
「誰﹖」
「一名即將釋放、與我同為『賤民』的初犯囚。他本名石中磊。」庫爾茨克留意著奧汀堅定的眼神—— 看來奧汀是早預到這一著:
「讓他當我們此行的護送者吧。」
* * *
牢獄大門
「我們是要來看一名叫石中磊的囚犯的。」庫爾茨克顯示教化師的通行證:在這個國度裡,教化師的地位就相當於古代王朝內官員的等次:同行的奧汀在今天以前亦同是教化師,而且在過去還一直於牢獄從事教化的工作。
「可以了,請進去。」看門的獄牢看到通行證便立即放行,不敢怠慢。
諷刺的是這位「牢獄常客」今天卻被拒之門外。
「慢著,你不能進去。」
正當同行的奧汀相跟著進去,獄卒卻按住奧汀的肩。
「嘿,真沒趣—— 昨天還在輔導著囚犯…… 今天卻竟因一場爭辯就淪為與階下囚同等的賤民。」
奧汀一臉無奈的搖頭,「我在城門等你吧。」
雖然奧汀弄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他卻從沒打算能這樣進去;
庫爾茨克心道:這就是他拜託我的原因吧。
庫爾茨克跟隨獄卒進去:牢獄大門後的長廊旁是兩長排現代化的囚室,調至異常低溫的冷氣,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獄卒帶領石中磊所在的囚室:也許正因是初犯的釋囚吧,在入口不遠處便到達他的囚室。
「犯人就在這裡。你們隔著門聊吧。」
「嗯。」庫爾茨克從門外的小窗望向囚室——
他看到犯人的背影,看上去相當健碩,就像是「健美先生」的那種身形:這種程度的「線條」應該是經過不少時日鍛練後的成果;不過將眼球從肌肉處移開,頭髮疏落的中年漢子。
「你就是……石中磊﹖」初次會面,庫爾茨克難免戰競。
「我是﹗」持著低沉而相當雄厚聲線的主人正是石中磊,「你找我﹖﹗」
石中磊回眸而視—— 只見其眼神銳利得像虎看到獵物一樣,
庫爾茨克怔住眼神,整個人不禁打了顫。數秒後才能定過神回應:「…… 沒錯。是奧汀託我前來的。」
「……是甚麼事﹗」石中磊聽見是奧汀委託前來的,語氣比平靜,但說話仍不減銳氣。
「想邀請你到『罪惡城』索多瑪城一趟。」庫爾茨克表明來意。
「我現在……」
石中磊只是聽見「罪惡城」三個字,已不由自主地咬緊著牙關:神情變得異常地激動,倏地怒吼:
「還去……有甚麼屁用﹖﹗﹗」
石中磊吼聲轟天:庫爾茨克還來不及反應,獄卒立馬前來支援:「需要幫忙嗎﹖﹗」
「不用。」庫爾茨克順勢道,「請交給我教化吧。可能還需要談一段長時間。」
「不… 請不要這樣激動。」庫爾茨克輕聲道,「可以告訴我是甚麼的一回事嗎﹖」
石中磊轉頭離去,背向庫爾茨克。
「我是來幫你的。」仍是沒有回應。
「我相信奧汀,」庫爾茨克仍繼續勸說,「他此行對你作出邀請一定有他的目的:你有想過出獄後想做的第一件事是甚麼﹖有甚麼目標﹖」
「哼﹗」半晌,石中磊悶哼了一聲,終究也沉不住抑壓已久的冤氣:「我最希望的就是把那檔拐我老婆的壞人抓出來…… 然後—— 打個他稀巴爛﹗﹗」
「這是甚麼回事﹖﹖」庫爾茨克問。
石中磊頹然的坐在囚室的鐵椅上,娓娓道出他的故事:
「我本來就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市民。」石中磊摸著頭上凋零的髮絲,「與美麗賢慧的老婆定居在這天國裡……」
說時石中磊咀角一掀,神態仍看出對昔日的生活相當神往:「當時我倆口子可謂生活無憂;亦懷著感恩的心,對這個完美國度展示出相當的忠誠。對於一些經常懷疑國度權柄的言論,我也顯得厭惡。」
石中磊正說得興起、神情激動:
「我常常都說現在的年輕人,問甚麼﹖質疑甚麼﹖教會給予我們這些權柄,好好享受恩典不就好嗎﹖為何總是不知足﹖」
「不過這些都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然而到了這裡,石中磊高漲著的情緒霎時低沉下來,「一次,我與老婆出城外遊:正好跟索多瑪城的邦交——著名的惡人部族蛾摩拉城的人碰過對著—— 他們就乘著我不備從後偷襲,將我制服;
身上財物都給他們搶掉不已,真沒想到他們財色兼貪:連我的老婆也搶去了﹗想著妻子美若天仙,一下被搶去就鐵定沒剩﹗……」
「接著你怎樣做﹖」庫爾茨克一直留心聆聽著。
「接著…﹖ 接著我只好向天國元老求救…… 在當時我的處境來說這是當然的—— 可是在天國大公教會內的一群國務執事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甚麼『雖然深表同情,在這種混亂的時勢竟自離開國度招惹尋找可吞吃之人的獅子』並不能得到國家憲法的看守及保護—— 他們竟然不去向求助無援的國民伸出援手,卻倒去踹上一腳、絲毫沒有追討為害自己國家子民的惡人……﹖
「我當時心裡只想到一件事情:既然他們經常把這些國度以外的人看得如此罪惡不堪,那麼為何這些『天國子民』竟不為被欺凌的自己人出頭:反倒助紂為虐,把責任推在受害人身上哩﹖﹗」
「我氣在心頭:當然不能就此作罷﹗自此我經過無數的渠道向眾民及國家面前提出我的申訴,豈料國務執事及長老竟不聽取聲音,反倒竭力禁止異見之聲:更把不甘服膺於決策之下的我收監,貶為賤民。」
「你說,單憑我個人怎能把我深愛的老婆救出來﹖﹗﹗」
「你的妻子…… 是甚麼樣子的﹖」庫爾茨克著緊的問道:實情是他聽罷整件事情,好奇心使然,乘勢想知道到底這中年怒漢的妻子到底是「美麗」到怎樣的地步。
「我隨身携帶著她的相片…… 就給你看看吧。」石中磊在懷裡取出他的珍貴相片來,並珍而重之的交到庫爾茨克的手裡。
「嘩——」看罷,庫爾茨克不禁驚歎……
「真的不是說笑﹗」他心暗道,「沒想到這蠻老頭居然能配上如此嬌妻﹗」
亦難怪庫爾茨克嘖嘖稱奇:雖然驟看石妻已是年過四十,但就是有種西方混血婦人的成熟韻味—— 說她是「東方的莎朗史東」,並不為過。
「…… 這樣子無怪乎會有惡人打她的主意了。真為你們難過。」
庫爾茨克定個神來,說回正事:「放心吧,我和奧汀會盡我們所能幫忙打探嫂子的下落的﹗」
「石某在此謝過你們的好意﹗」石中磊語帶激昂而沉重,「只可惜我今天才明白『仗義每多屠狗輩、傳道反少說公道﹗』 就是天國這個強大的後台也不幫助我們…… 雖我輩有心也恐怕無力。」
「我相信同心便能聚眾。」庫爾茨克卻相當堅定,拍著石中磊的肩道:「我希望此行能為更多的人帶來真正的『天國』。」
「放心,」石中磊亦以強壯的臂膀拍肩示以支持,「你一定可以的。」
「我們可以的。」庫爾茨克報以信心一笑,「我們也總能找到嫂子的。」
石中磊睜大像牛眼一般的眼睛,放望牢房氣窗外的一片蒼天。
《待續》[tag: 天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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